小说
午夜敲门声
北京中学
曹天潼
一对于最享受一天结束时刻的安宁和平静的我来说，临睡前的短暂时光本是应该好好享受的——包括今夜。我并不喜爱白昼——虽有光明，然而我每日在初阳的照耀下被闹钟吵醒时，心里总有万分的厌恶。我戴上面具，整理我的领带，定时离开我栖居的铁穴，从我幻想中摇摇欲坠的楼梯，遇见沿街与我一样戴着面具朝相同或相反的方向疾走的人，而我最终步行至前方拥挤的滚梯入口；和另外一群戴面具的一同飞速穿过不知深埋在地下几米的隧道，再到顶层信号塔直深入天堂的大厦的最底层；我距离那信号塔是多么的遥远，我寄生在这人形的钢骨架里——此刻，窗外有诡谲的混合的灯光透射进来。然而，我躺在床上整理被褥时，却为一阵突然的敲门声所惊吓了，入侵我房间的那怪异的光圈也仿佛随之波动了一下。这惊扰声也有些怪异：我那生锈的老铁门往往为一阵拍打而哆嗦起来，发出金属的响声。可这一阵敲门，从声音听来，只是轻轻地在抚摸门一样，蛇一样的蠕动过。我向门口走去，经过了不到一米的肮脏墙壁，就算误认有敲门声，也须开门查看一下出了什么毛病才好。二只见一个*灵一样的东西，飘在空中，头发长而散乱，仿佛在触不到的风里。身体白得近乎透明，腰下部位便觉得视觉模糊，似乎是没有，看不清了，上半身倒是分明，可制服是整齐崭新的，还配了领带，脸有些宽而平，眼睛甚为恐怖，空洞无神得像两片白纸一样贴在凹陷的地方，随着身体的飘动起伏仿若也在移动。我慌忙要关上门，这东西却从门中间穿过来了——透明的身体不仅是我的视觉暗示。我惊恐得喘不上来气，渐渐觉得眼前发黑，直接向后瘫倒在地了，然而这可憎的怪物还在旁边站立——漂浮着，它直勾勾地盯着我，离我两步远，俯视着我，打量着我。我只觉得周围的墙壁也要变透明了，整个世界都要悬浮起来，唯一坚实的只有身下的地面，我靠在地上，依然喘着粗气，不过这可憎物还没有动，于是我缓缓又平静下来了。但是，方觉得意识有些恢复的时候，又有新一回的恐惧来袭。若是在刚受惊骇的时候，这*灵有什么动作，自然会加重我本就不轻的恐惧。然而，逐渐平静下来意识到它仍静止伫立，只在这里制造沉默，反倒更觉毛骨悚然了。漂浮着，无言。它权威式的无言，我血液冰冷的无言。虽然看不出它空洞的眼球有任何生气，然而我感觉它在冷峻地打量着我，我却不能移动半步，坟墓的气息弥散在我破旧狭小的房间里。三直到这死*灵开口说话了，将我经历过巨大刺激后的麻木状态赶走。我又起了浑身鸡皮疙瘩，然而至少我还感觉到我还活着。它那发出的声响，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那是回音，是和声，像一层层的热浪，话语又是如此的清晰。它的声音像一条长而滑的手臂环绕着我……四“你——不认识我么？”“料你也没有勇气回答，而且你是不可能认出我的。”“当然，你也不必回答什么！瞧你那惊慌失措的模样，活让人发笑！”“猜猜看，你想说什么？‘*灵，你究竟想要什么？请速速离开！’这是你们所谓勇者的话。‘我虽不知我犯下了哪桩罪行，在什么地方触怒了您，但希望您开开恩，放过我这可怜的可悲的生命！’这是你们耻笑弱者的话。然而，在我这里，有任何区别么？两者都语气强烈，在结尾用的是感叹号。”“我是什么生物？我是*灵吗？我是什么*灵，谁的*灵？我出现在这里，是启示，还是诅咒？我是毁灭，还是成全？我究竟是活的生命，还是死的亡灵？亡灵会说话么？生命是如此恐怖的么？我是邪恶的么？你的人生在我降临前本是一片明媚的么？”“你自认为你没罪么？你觉得你不欠其他人的情么？你觉得没有我的仁慈，你会活着么？”“我是恐怖的么？我难道令你恐惧么……”我瘫坐在那里，只是为了让自己缓过神来，找机会逃离这里——越远越好。这死尸却在这里废话起来，尽管从它敲门到现在都并无真正的恶意，然而我还是要逃跑。眼前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思绪也就脱离了它的说教。于是我忽然来了力量和勇气，以我自认为迅速的动作，跳起来冲向了半掩的门。我奋力拉动了把手，向希望冲了出去，同时感觉到那冰冷的气息在我背后愈来愈模糊了。金属门在背后与电路箱碰撞发出一声巨响，在这铜墙铁壁构筑的城市的废墟之间奏响了葬礼的圣乐。
五我曾做梦。我梦见了我的孩子，虽然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和养孩子有关的任何人生步骤。我没有碰过异性。孩子啊，你为什么忍心睁着你的大眼睛而天真地问我：既然厌恶，我为什么要每日起床，戴面具，穿过隧道，在地底栖居？我为何在如此忠实地履行我自己为自己所定下的职责？六我每日出入两次，且仅有两次怀着厌恶经过——清晨和傍晚各一次——楼梯间，不到半分钟又奔出了嘎嘎作响的大门。被四面八方的信号塔照亮的街道上，我狂奔着。我不明白那死*灵要做什么，但我要远离,因为它有死亡的气息。可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又袭来了,它在我头顶聚集。突然！毫无征兆，这死*灵已经追到我头顶上方了。我用尽一切力气向迷宫般的巷群奔去，它在楼房之间飘着，穿梭着，像一条电鳗在游动。腐臭的气息浓了，在慌乱和惊惧之中我已辨不出那味道其实是来自堆积在墙角的垃圾。七我为什么有快乐？我因什么而幸福？我知道我该顺从他。他西装革履，不苟言笑地端坐在真皮座椅上，左手握着咖啡杯。见到他，我是这么地欣喜！我习惯按他的命令去做事。他是真理，这地底下的真理，因为他是领导。我举起左手，他为我加冕，为我戴上金色的头冠。电子报时器开始平静地诉说，我享受他同这装置一起检查我的成果。听着温柔的声音，我心醉地走出他的宫殿，回到我的座位。我现在优越于我左边和右边的，和他们各自左边的和右边的，和这一排一共一千个号码，还有和我们平行的、被金属隔板包围的一共一千排的号码。我们都住在这地下最底的一层，地下一千层。我们都很幸福。八正当我整理被褥，预备入睡时，我那生锈的老铁门忽然哆嗦起来。它自己在震动，可是我不惊讶。门开了，它来了。它张开嘴，那张嘴里是一千排的金属隔板；从它的气管喷射出键盘的敲打声、打印机的运作声，我闻到了咖啡豆的香甜。它说话了——声音是那么的使人宁静，从慌乱中将我拯救。它的声音似乎在渐渐模糊，然而我却听得越发清晰、震耳欲聋。“……”九就在这繁华之城，沿着那七零八落的残垣断壁，那棕黄砖的裂纹和交缠其间的塑料爬墙绿植，被高大电子尖塔的黄色虹霓覆盖。我还在奔跑，拼命地跑。我没有勇气抬头看那死*灵是否还在追逐我。我知道它在嘲笑我，它嘲笑我找不到这迷宫的出路。我低头，看到两排标签逐渐从我的腹部长出来，我血流不止。我像一朵漏了气的气球，我像失去了液体的蛇皮袋。我软了，塌下去了，我无法逃命了……漏了气的气球，怎么还会升上去呢？于是我挣扎着，然而被无形的力量吊了起来，我听见电梯运行似狞笑的哄哄声，我看见脚下星罗棋布的城市满是邪恶。这*灵在上方飘着，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等待着我飘入它的躯体，和它融为一。十各位朋友，欢迎收听晚间新闻：据市*警厅消息，今晨在通勤期开始前，主城区的十五街道内一具尸体被巡警发现。经调查其号码已确认，此人信息将在24小时内被收回。根据系统近期数据，城内潜在犯罪率并未有任何上升，请市中各部号码不要恐慌。由评估数据可以断定此号码系自杀，其原因可能与工作塔近期发放的“工时工态监控头环”有关，尽管工作部反复确认此技术对于号码精神状态并不会带来任何负面影响。此号码或受此头环影响，出现生理幻觉，这可以解释他最后为何出现在超出了分配给他的活动区范围的三条主街外。此区域存有大量老城区的废弃建筑，城运系统覆盖率在此区域较低。夜间唯一正常运行的监控显示，此号码进入了一栋摇摇欲坠的、外墙皮大量脱落的旧式住宅楼。此号码可能通过无法确知的原因启动了本应处于报废状态的老式电梯，并从天台一跃而下。此类建筑在本区域为常见项，且包括此建筑在内的大量旧址资料竟无法在新市从成立以来就不断完善的庞大的档案库中找到。警厅称下一步将配合工建部规划旧城区拆除计划、将此等残余也纳入城市系统中，并将仔细检查相关区域内已配置的自动巡警仪器，并保证未来若有此类事件，该号码将第一时间被发现、定位、控制并通过官方进行消除精神问题的程序……是夜，墙体广播循环插播着这一条消息。特别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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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香港廉*公署招聘最后一道题太绝了！
6、真正聪明的人，一生都在断舍离
栏目主编：王兆嘉
责任编辑：黄雪倩
文/曹天潼
曹天潼，北京中学高一年级学生，第五届北中“华润文学社”社长。热爱一切美的艺术，尤其音乐和文学。崇拜艺术的力量，甘愿做思想面前的尘土，偏爱低调。
每周一期周一发布（点击眉头上“人民作家”可任意阅读）本期目录王淑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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