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Catalog
一∣黑海
二∣黑海上的田野
三∣水母
四∣博贺港
1∣巢
2∣松林
3∣木桶人
4∣回家之路
5∣抒情
审美/幽灵/触摸/昭示/使命/抒情
五∣盐
∣黑海
首先，它是椭圆的。
但，通常又不准确。
存在的缺陷，在并不严谨的完美主义之上
就这样我一直生活在这里，并接近它。
然后再成为可触及的柔软的虹，船
在上面行驶。除非，
海岸线一再缩短，至更小的水塘
鹅蛋，肥皂气泡，蚁穴。
而对面的海港就是延伸出去的拇指头，半岛什么的
充满水珠的夏天，冒气的冰棒什么的
更是有鱼游过我的村子；
沿着海岸行走，向着西部
汇集了河流的出口，那是巨人觉醒的咆哮。
每当雨季，总会从那里的泄洪得到启示
死婴，动物尸体，溺毙的稻穗——
一种大可以接受的浑浊，勒索了水，在侵犯着神经。
你会想象河流的起源？
以及途经的村落，人，家畜的命运。
我没有悲观，一条河流的腐败并不能掏空
整个夏天以来储蓄的阳光，甚至
阳光下所发生的，如海底的藻类
冒出生活所需的氧气，更具震慑。
也不足为奇了。
很多时候，我愿意将它想象成玛瑙雕刻的
软体动物的形状，黑暗的，浓厚而透着丝丝白光
至少在我少年之时。
再是海上绚丽的晚霞。
但我并不确定。
当冬天来临，我们之间是隔绝的
只有雾气，仿佛就要将这里封锁一个世纪
以及老人的故事，都是一种枷锁。
只好在漫长的寒冷之中等待春节？！
幸好还有雨天。
幸好还有水上爬行的蜗牛，圆润石子抛进水里——
我和小伙伴们，还有巨鲎围在一起
它那让人难以相信的缓慢，丑陋，多余的爪子
难以掩饰退化的现实。
在这里，时间只是钟表浮上来的水珠
悠久，古老，但并非没了意义。
幸好海神还健在；
每当初一、十五，在海边烧香祈祷的人
跟海神在对话，一种严肃的通灵。
我在梦中看见海狮化身的海神，而不是波塞冬。
他是个中年智者，理性，并善于
理解人们的心。很多时候，他是沉默的。
面对祈祷者，他会说：“假如你能在神话中获得的
一切？抚慰，生活的营养，土豆汁？
或是鱼群迁徙的秘密，那风暴
——也必将降临。”
无疑是一种因果关系。
有时，他又是骄傲的。
他与他的拥护者，一群古灵精怪的海狗在海上巡视
这些家伙让人讨厌，且自负。
但并不能损坏他的形象，在梦的结束
他以父之名向我伸出光滑之手，“苦难是存在的，
无论如何，我们无法越过这个障碍。”
再是沉默。
我已经习惯他的性格。
他的箴言，也是粤西以来持久的冬天的北风
一年只有那么一次，却吹上三个多月
我深刻的感受着的严厉。
可是海，黑色之海，
即使我能获得更为开阔的视野，一片挺拔的红森林
并不能为我的饥饿递上火苗，因为
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被困了；
直到拥有一条木船。
停靠在并不宽敞的大沟口，面对我的
所积累的自我——坦率，自然而然，
连歇息的鸟也赞同。
直到一场雨的覆盖，蝴蝶，茧
羽化的意识从蒙蔽之中
觉醒。
在假期，我沿着海岸线经过一个个村落
当又看见河流的入口——吐出的炊烟，
必定是祖先袅袅而上的灵*，我想起了驶向黑海的船
漂流的影子，他们所得到的庇护。
而我，似乎在黑暗之中看见生命的明亮部分。
关于水，鱼，游动的薜屋人
在海上打击蚝的房子，只为了摄取营养。
而我，仿佛获得了诗神的眷顾。
（-09︱DB）
二∣黑海上的田野
——去圩的路上，依旧
是沿着海在行走。
春节后的泥泞小道，燕子滑过没了尽头的田野。
忘记那翻滚的波浪吧，我要离开
那个潜入生命的码头。
一条条弯曲田埂，在路的接壤处，
一片片豆角地，深绿的田野对我来说
意味着自然主义之启蒙。
我们的海缺乏土地，庄稼。
却有着惊人的水。
从一种视野，进入另一种视野
差异感可以迅速的将我薰倒，我是如此的
在意皮肤之外的触感，赤裸的地球之子。
一条奇妙的通道。
一些传说的地名，陆续
从这里出现，当我靠近它的面貌
并呼吸着气息，刺鼻的洋葱头
半裸露在泥土，表皮的紫色正滑向成熟白。
由此，我听过的故事都是虚构的。
那什么才是真实？
很多年了，感觉被困在一个海湾。
有关的启蒙差不多都来自大海，博大，辽阔
好像居住在这个国家的边缘。
就算相对圩镇，几里之外的风景
也存在明显差异，如轻微抖动的方言
陌生人，还有山美人的欢迎方式，
向路过的男孩掷石头，一场地域性的斗争
但不存在憎恨，可不像是游戏。
我宁愿冒险，穿过一片片熟透的稻田
愉悦，可以抵消内心的恐惧。
他担着蔬果。
我跟在后面，就像一次旅行。
那是春节后，临近元宵节
我们去圩购买宴请客人的食材，田地上
种了我们所需的各种蔬菜，那是山美人
勤劳的果实，我羡慕他们的种植手艺
——甚至是惊讶，“快跑，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天快黑了。”
当我又停下一块菠菜地，小心翼翼。
毛毛雨飘落脸庞，叶子，
凝聚成水珠，一个个微型的世界
——舒展的张力，弥漫，我被灵气包围。
渴望，酝酿，持续上升，
一种自然的语言。
然后，在镇上参加歌唱比赛，
在月光下再次穿过这条生命之道。
却是另一番景象。
摸着黑，周围只剩下的星光，萤火虫
偶尔划过的流星，从黑暗之中透出的明亮
至今，还存活在我的头脑。
直到认识拥有庄稼的南山人。
如村名，在山的南面。那里，
他真的拥有几亩地，并种上细长的红辣椒。
在暑假，我接受他的邀请，
一起收割，脱粒。
插秧，在水田里玩耍。
我们爬上迷雾围绕的山，在草丛
寻找好斗的蟋蟀，蜘蛛。
当雾渐渐散去，远处
——那是什么？
一时，我不能超越自己的平凡和恐高
一只在亚麻布上耕作的牛？
也许是泅水的亚洲象。
更像一幅真正意义的山水画，失真的形状
如生活的幻觉，霞光，果子；
如散去的雾，又悄悄的从树梢上返回；
如古典的诗句：“……一览众山小。”
已经走了好一段路。我们，
尽量避开村落，和零散的房子。
谁也不想打扰别人的生活，即使散步的人
在傍晚的田野漫谈物质，以及诗。
也会因之间的隔膜
而引起疑虑，是的，之所以选择散步的方式，
自有其的缘故，也许是我的回忆。
这一次，多年以后——就像一次回归的践行。
我不知道该不该称自己为诗人？
而另外的两位诗人。她，和他。
却不是一份职业，甚至
有时让人感到虚空，再是视野到处的殷实。
（-09︱DB）
三∣水母
——我们躺下脆弱的精致之船，开始了有趣的航行。
1
蓝色鱼鳞，蓝色水族馆在街道旁。
从图书馆出来，结果搭上蓝色巴士
但不是完全的蓝，还有我们的书本蓝。
天才知道，在门口碰上的观澜山人
身穿灰蓝的绸缎，薄薄的
竟然不怕凶猛的风。
港口不远处，那里
有着千年以来的蚝蛎的堡垒，他们的家
就处于波浪的凶猛。所以，
在精神上他们显得彪悍。
怎么说，也属于蓝色水族
鲨鱼，燕鲸，狡猾的电鳗不过是人的象征之一。
我乐于接受这种潜伏于周围的骄傲，我们
必须快乐的度过所有星期天。
而水母——继续呆在我的房间，游泳，露出圆圆的肚脐
不远的松林，甚至港口也收紧了松散的肾，
在缺乏雨水的午后，有什么可做的呢？
当我的手指伸入水里，进入
夏天隐秘的清凉。
困在海港的银水母，七姐妹之一
遗落人间的仙女，但
并非我想象的那么完美，一个忧思的少女。
当她游过窗前的夜来香，
是我无法区分的芳香——
一些夜晚，她向我伸来蓝色的触手，跳舞？
还是为我的平凡披上蓝色的幽光？
在彼此的对视——沉默之中揣测生活的微动，
跳跃的火苗、星光之类，
燃烧的观澜山人的面具。
——幻想，长在兰花之上。
2
闹情绪的、忧郁的水母，从一早开始
便错过了美好的早晨。
它还在晕睡。
中午之后、一个世纪之后，再多的章鱼绕过港口
向着幽暗处喷射油亮的墨雾。
我刚从海的沉溺之中返回，饥饿、面包
以及华丽的邀请，是的，
必须选择其中之一。
沿着涟漪展开的海路。
一会儿是龙山人放养的独角兽，健美的兽王
如寄居在陆地的海豹；一会儿，
才是诗人陈律崇尚的雄性之美。
当他还被柔性滋养的年纪，他的形状
也许是一枚钵水母——他的触手
退缩到体内，等待一首诗的诞生。
饥饿，跟面包的混合物。
饥饿关乎精神；面包关乎哺育，乳房。
生活的形象之一。
但两者并不能互补。
至少在这里，是难以达成平衡的。
从理性的边缘滑向另一边、孩子的哭声
获得的抚慰，快乐？
面包屑？
浆果？但谁也无法完全拒绝喜剧是吧。
它那过剩的繁殖，雌雄异体
不需要爱情，同样不需要世界的绝望。
而她，唱完半岛所有的歌谣
悄悄来到水母的房间，尝试代替对方
潜入对方的血管。
——无论如何，总会有些困扰
是我们无法抗拒的，一种瘾。
3
之后，是小镇的面包店。
一层层竹蒸笼，蒸气
从上面弥漫——人间的烟火之一，零食。
姑娘们都喜欢刚出笼、香喷喷的包子。
一个个水母般的孩子躺在闭合的蚝壳
并服从面包师的意志——它们，
在太阳下山之后潜入夜市，在街头卖弄魔术。
一会儿是紫色，白色，粉蓝，
又在之间变幻，那是瑚塘人的脸谱。
我曾在书上读到他们的惊讶
并非在早晨，或黄昏。
是时候该涂抹番茄酱了，饥饿
并非都写在我的脸上，
当我饿了才想起他们的手艺，并非妒忌
——而是一根诗的触手。
此时，我的头脑灌满银色的海水；
门口的甘蔗榨汁机，嗡嗡作响。
一些欢愉的声音来自条形水母，一捆捆
竖立在墙角，靠近
人居住的栅栏。
它们在等待榨压，为了一次解决干渴的变形记
从固体到雪的溶化，一个时代的消费刻度。
不是所有水母都乐于这样的探索，
也许纯粹是为了好玩——未知的，虚荣的，
敢于献身的，而崇尚
梦。
当我的欲望来自饥饿，而梦
到处都是饥饿的色彩，
那是箱形水母——透明而偏执的脾气。
也许只是个游戏，玩耍的方式之一。
——当我的幻想得到幻想之王的赞美；
4
而小镇的夜晚，黑暗？
还是靠近明亮？
还是在历史的畅游之中得到足够的教训
临近分娩的水母的预言？
还是在完美的表达方式获得的自信
却不是来自荒野下垂的闪电，
再刺穿河豚鼓起的虚妄。
天真，而尖锐。
而黑暗，不仅仅是夜晚的寓意。
出乎意外的，周围的一切迅速溶入其中
在黑暗里游泳，学会自由呼吸，
和蛙的流畅。
秋天，神的迹象在海港出现又消失
如传说，谣言，始终没有抓住真实的把柄。
一条条黑暗的尾巴。
——那时，我们住在屈原的庄园里，
接受不同家庭的邀请，共进晚餐，喝酒。
在院子里跳舞，萤火进化成水母灯笼，
发光，蓝色的光，
却不是秋夜之月。
好吧，让我们去掉身上的蕃茄酱，色彩
剩下的骷髅，再从黑暗的窟窿
喷出有限的磷火，诗。
而鱼身上清晰的太阳斑，黑点？
还是浮出黑暗的种子？
斑点水母，并非来自黑暗之巢？
看那蓝光——水母在涨潮之旅点亮了幽光，
以它羽毛般的磷片在燃烧？
（哦，黑暗即明亮。）
一种呼吸？
一种生命的致敬。
一种向岸上的人发出的警报。
一种沿着海岸线巡视的鸟。
一种已消除危险的信号。
一种正从远处驶来的激光汽车。
一种从生活低处弥漫的气息，葱的气味。
一种自我的明亮？！
5
水母共和国成立后——
他们的主席当然是霞水母，它的巨大，无以匹比。
多年以后，这暴力的象征
过度成为优雅的瑰丽，如晚霞
——将海包围，再落下红树林、船，岩石
以及海底沉默的螺纹。
当人民觉得生活过于平淡，毫无生气
电视就会播放鸟语花香的片段，
好吧，就让我们安稳的呆在珊瑚的迷宫
接受自然艺术的薰陶。
岛，是危险的。
不仅仅是孤立的境地。
独臂老人，他的家族在无尽的诉讼之后
获得的安宁持续一百多年，之后
一枚僧帽水母的诞生——他的孙子，
年轻的理想主义者。
着迷于困扰的灵*，每天喃喃自语，
他称之为“微妙的对话”。
当他决定进行一次公开的对话，
所有人都充满好奇。
那是怎样的情景？
也许，人们只当成一次短途旅行的见闻。
甚至引起海洋协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