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详解斯诺登获俄临时庇护的法律依据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邢梅 8月1日，美国 棱镜门 事件揭秘人爱德华 斯诺登从俄罗斯联邦移民局获得了临时庇护证明书，获准进入俄罗斯境内临时避难。虽然俄罗斯不愿得罪美国，却直接拒绝了美国引渡斯诺登的要求，此举背后除了隐藏的*治原因，在形式上具备强大的法律支撑。 获准临时庇护的法律依据 俄罗斯严格按照本国法律和国际法处理斯诺登的庇护申请。从国际法的角度，如果斯诺登被遣送回国，很可能被判处终身监禁或者死刑。俄罗斯是人权国际公约的缔约国，其中主要包括1951年《联合国关于难民地位的公约》、1967年修订的《关于难民身份的议定书》和《欧洲人权公约》。 根据这些国际协议，斯诺登即将面临的刑罚可能属于 不人道和有辱人格的待遇 范畴，不应当对其实施引渡或者驱逐。加之，美国与俄罗斯之间没有引渡协议，所以俄罗斯拒绝美国的引渡要求，具备正当理由。 从国内法的角度来看，对于斯诺登事件的处理，俄罗斯采取了特殊的方式。根据《俄罗斯难民法》，严格意义上的难民是指：基于一种可以证明成立的理由，由于种族、宗教、国籍、身为某一特定社会团体的成员或具有某种*治见解的原因而畏惧遭受迫害留守在其本国之外，并由于这样的畏惧而不能或不愿意受该国保护的人，或者一个无国籍的人，并由于上述事情留在他以前经常居住国以外而现在不能或由于上述畏惧而不愿意返回该国的人。 对于*治避难的理解，有的国家宽松，有的国家严格，这主要取决于一个国家的*策。斯诺登是否可以被认定为*治难民，属于俄罗斯联邦移民局的裁量权范围，但是俄罗斯没有将斯诺登视为可以提供*治庇护的人，也没有将他认定为难民，而是采用了 临时庇护 的方式。
临时庇护 的概念在欧盟立法和联合国文件里并不存在。授予斯诺登这种地位的法律依据是《俄罗斯难民法》和俄罗斯*府的有关行*法规。根据俄罗斯法，临时庇护是一种 人道主义 法律地位或者延迟驱逐。 根据《俄罗斯难民法》第十二条的规定，临时庇护的对象并不局限于难民。它可以提供给拒绝接受难民身份，或者无权获得难民身份，但出于 人道主义 原因俄罗斯当局不能驱逐的外国人。因此，斯诺登享有获得临时庇护的权利。 斯诺登享有的权利与义务 在 维基解密 代表萨拉 哈里森的陪同下，斯诺登已经离开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中转区。 获得临时庇护人的法律地位，由《俄罗斯难民法》、其他联邦法律和联邦主体的规范性法律文件规定。作为已经获取临时庇护的人，斯诺登除了有权得到一次性的现金资助外，他应当享有难民法规定的权利，并承担相应的法律义务。 在人身自由方面，斯诺登可以到俄罗斯全国各地，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妨碍他的行动自由，更不能违背斯诺登的意愿将其交回美国，但是他不能出国旅游，因为离开俄罗斯境内，他将失去临时庇护的权利。 在居住权方面，临时庇护证明书是他在俄罗斯合法居留的凭证，也是其按照法定程序登记的依据，其他国家护照和其他证明斯诺登身份的文件移交俄罗斯移民机构保存。依据《在俄罗斯联邦的外国公民和无国籍人士移民登记法》，斯诺登还应当在居留地登记。 在就业方面，根据《俄罗斯联邦外国人法律地位法》，在俄罗斯联邦寻求庇护者获得难民地位或临时*治庇护以后，有权进入俄罗斯联邦的劳动力市场，他们可以工作，不需要特别许可。暂时居住在俄罗斯联邦的外国公民，无权在许可其暂时居住的俄罗斯联邦主体以外的领土上从事雇佣劳动。斯诺登在莫斯科州获取的临时庇护，所以他只能在莫斯科州工作。 不仅如此，由于斯诺登没有被认定为难民，临时庇护的法律地位将让他享有更广泛的权利。俄罗斯律师阿纳托利 库切列纳先生在接受采访时说： 斯诺登不是俄罗斯公民，但他将享有俄罗斯公民现有的所有权利。 这种说法是不堪一击的，因为斯诺登作为外国人或者无国籍人不会享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为斯诺登提供临时庇护的法律依据是《俄罗斯难民法》，但是在该法律中却没有明确规定，为非难民提供临时庇护时该主体所享有的法律权利。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斯诺登的法律权利在立法上存在解释空间。 斯诺登的未来何去何从 从法律的角度看，如果斯诺登决定在俄罗斯定居生活，在未来他有三种方案可供选择。首先他可以选择申请延长庇护期。根据俄罗斯联邦*府2001年《关于在俄罗斯联邦境内提供临时庇护的决议》的规定，临时庇护的有效期为一年，斯诺登每年可以在庇护期限届满之前的1个月内提交延长申请，延长期限12个月。 其次，他可能获得在俄罗斯长期居留的权利。根据2002年《俄罗斯联邦外国人法律地位法》第八条的规定，外国公民在俄罗斯联邦取得长期居留权的前提条件是外国公民必须依据临时居留许可在俄罗斯联邦居住至少一年。 如果外国公民有合法的理由，依据申请可以获得居住证。在这种情况下，向外国公民签发居住证，为期5年。在居住期届满后，依据外国公民的申请可以再延长5年，申请延长的次数没有限制。 最后，取得俄罗斯公民身份。根据俄罗斯国籍法，在俄罗斯境内连续居住5年以上，或者与俄罗斯人结婚3年以上，或者在俄罗斯的科学、技术、文化领域具有突出贡献并在俄罗斯居住满一年，可以申请加入俄罗斯国籍。 如果上述信息存在虚假，例如为了取得居留权的婚姻关系被法院认定为无效婚姻，俄罗斯移民局可以拒绝或者撤销提供的居留证。 当然，在某些情况下，一个人可能被终止或者被撤销临时庇护。斯诺登应当遵守《俄罗斯联邦难民法》的规定，不能在俄罗斯联邦境内实施犯罪，不能实施与非法贩运麻醉药品、精神药物相关的违法行为，以免他的临时庇护权被撤销。 如果斯诺登取得其他国家公民的身份，或者在俄罗斯联邦境外定居，或者临时庇护的事由消失，也即美国宣布赦免斯诺登在棱镜门事件中的法律责任，俄罗斯对斯诺登的临时庇护也将终止。如果出现临时庇护终止或者被撤销的情形，并不具有其他法定居留理由，斯诺登将有义务根据移民监管机构的建议在一个月内离开俄罗斯联邦的领土。 面对斯诺登在俄罗斯获准临时庇护，美国白宫发言人杰伊 卡尼表示，美国对俄罗斯当天给予斯诺登临时避难许可感到 极度失望 。这引发了人们对美俄关系未来走向的热烈讨论。俄罗斯开始担心美国未来在一些国际问题上作出不利于俄罗斯的处理。 以阿富汗问题为例，特别是2014年以后，阿富汗将成为俄美关系在新的地缘*治竞争的重要问题，必须现在非常迅速和果断地采取措施。尽管如此，美俄之间存在很多共同的利益，例如在东亚和亚太地区的互动，在北极地区预防*备竞赛、合作开采能源以及美国参与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等。斯诺登事件将使得美俄处于更加微妙的关系。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