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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鲨鱼的恋情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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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过恋情吗?”我冷不丁问自己。

回身往一条年代久远的弄堂钻去。这条弄堂陪着我走过了十年美好的缅怀时光。但每一次靠近它和离开它,我都会想到一个相同的问题。它就是“你有过恋情吗?”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不是我需要寻思的,它与我相隔甚远。可不知何故,也不知从何时起,我每每穿过弄堂,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这句有些惆怅的诗,它简直不可思议。同时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有,在弄堂拐角处,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低着头,默默地坐在那里,翻炒着她那永远也炒不完的葵花子。

“葵花子多少钱一两?”

我非常羞涩地问。羞涩的原因是那一年我刚刚步入弱冠之年,本来发育就不太好的身子骨,看起来就像一棵刚刚从春天的风里跑出来的小栎树苗。

“五角钱一两。”女孩不抬头,亦不分心,一把小铲子在她柔软的掌心里上下翻飞。

“哦。”我不是故意地哦了一声,但也没有明示我要不要买她的葵花子。大约一刻钟的缘故,女孩见我立在原地未动,或许怕我挡着了她的生意。因为我是从弄堂过来的,刚好把整个弄堂都堵塞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弄堂看起来比我的身子还嫩,但是它悠长,长得让人一挤身进去,就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你不尝尝我炒的葵花子?”女孩格外地和蔼,虽然我仍未曾见到她的脸庞,但从她的细腻而温润的语气里,我知道她必是一个非常美丽动人的女孩了。也许我这样说话毫无道理,然而事实的确如我所愿,待我主意未定之际,女孩缓缓地抬起了头。

从弄堂斜身过来的红得有些发黄的一缕弱光,恰如其分地涂抹在她的脸腮上。睫毛长长地黑得像两条卧蚕,不是那种白银的颜色,而是那种与之相反的对抗。那种乌黑的黑的眼睛,是我所从未见过的,许是这世上也未曾有过的明澈。

“我,我。”我有些不知所措。

许是女孩看出了我的窘态,非常欢快地从她的另一角抡起一小袋已经包裹好的葵花子,递给我说。“你先尝尝,如果觉得香味足,就多买些。”

当时,我真的脸红了。至于红到什么程度,反正自己觉得比喝了一斤白酒还难受。

“不,不,我还是来二两吧。”我支支吾吾的,声音竟然比平时文雅了许多。

“吃吧,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上班。”女孩子仿佛无心似的,瞅准了我的右手,把一包葵花子塞到我手上。迅速之快简直可以和火箭相比。

我条件反射,只好接了这小包比刀子还棘手的葵花子。

“这,这一包,多少,多少两,我付钱给——。”未尾我竟然没有把你这个字喊出来。

“不用了,你吃吧。”女孩子不觉得是做买卖的,轻轻地往弄堂里边非常小心地望了一眼,低下头继续炒她的葵花子。

“哟,小兄弟,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鲨鱼在这里找了女孩吗?”而我正赶着用左手去摸衬杉口袋里的钞票时,女孩的这句问话,不啻是一个睛天霹雳,让我整个人再一次僵在了那里。

“鲨鱼,你认识鲨鱼?”约半分钟,我才从惊谔中回过神来。“鲨鱼是你什么人?”我一边把自以为够付葵花子的钱放到她摆在一角的小板子上,一边镇定下来。因为我知道,鲨鱼是我的同事,和我一起从学校毕业,又一起分到这个非常边远的山区小镇工作,但有一点不同的是,鲨鱼看起来比我大了十岁,实际上只比我大六岁。也就是说,我那时才二十,而鲨鱼已经二十六岁了。还有一些事我也知道,鲨鱼和我在大学校园里走来走去的时候,总是眼睛不够用,他还告诉我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他来上大学之前,家里就帮他找好了一个媳妇,而且那个媳妇非常漂亮。鲨鱼却看不上,他说他好不容易跳出了龙门,不想又回到泥土里去。后来分到小镇上工作,我也含含糊糊地劝过鲨鱼。我说。“鲨鱼,你多大了,还不寻思成个家啊。”鲨鱼说。‘没办法,家里那个没办法弄,父母说如果我不娶她,就不要我这个逆子了。”我说。“你不是说那姑娘长得漂亮吗,你也不瞧瞧你自己,胡子一周不刮掉,都成了大叔了。”“我不是嫌姑娘的长相。”鲨鱼好像受了冤枉似的。“我是说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娶个没文化的婆娘,这不白读了这一二十年的书吗。

“哟,小兄弟,你,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吗?怎么这么久都不说话了。”女孩见我半天未说下去,炒葵花子的手停住了。

“不,不是,我在想,我在想怎么回答你呢。”

“听别人讲,你和鲨鱼走得最近,耍得最好,我要你对我说实话,怎么样,小兄弟。”女孩再次抬起了精致的头颗,那双黑得不再黑的眼睛,我连接她的余光都有些心怦怦的。

“不瞒你说,小兄弟,我就是鲨鱼那个未过门的媳妇。”

“真的吗。”我虽然听鲨鱼说起过,但如今是真人真事在我眼前了,我还是有些惊诧。这个几乎有些丑陋的鲨鱼,家里却为找了个比一朵芙蓉花还好看的女孩,他还在这里推三阻四的,真不知他的心事和对女孩的口味。

“鲨鱼半个月以前就去北京学习了,他没告诉你?”我答非所问。

“去北京学习,他父母也不知道啊,他父母要我到这里来找他。”女孩疑虑地说。“他父母的身体不好,他都有好几个月没回去看望父母了。”

“这个死鲨鱼,娶了媳妇忘了娘,跳了龙门不返身了还。”女孩一点也不愤怒,反而是我替她愤怒起来了。

“小兄弟,你,你能明白告诉我吗,鲨鱼在这里是不是真的找了别的女孩,她比我漂亮吗?”女孩的话直截了当,没有半点拐弯抹角。

“我,我还真不知道。”我把手中的葵花子捏好,本想转身。

“小兄弟,你别,别走啊,这钱我真的不收,你拿去,拿回去吧,我是乡下人,没什么文化,不会说话,你可,可别见我的怪啊。”女孩边急说边把钱如数塞到我手心里。也有些奇怪,那钱塞到我手心之后,我竟然没有还给她。或许是胆怯,或许是羞涩,或许是在那么一瞬间有了那么一点点男女情窦的意思,我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后来的事情我不说大家也猜到了,这个卖葵花子的女孩,在鲨鱼从北京回来之后,她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小婆娘。鲨鱼从北京打长途到小镇,要我接电话。我说。“鲨鱼,怎么办,你那个乡下小媳妇找到这里了,她问起你是不是在这里有了别的女孩没,那我怎么回她。”

鲨鱼说。“你就说,我是找了别的女孩了,是一个大学生,在校就找好了的,你就帮我劝劝她,比我好的,有学问的小伙子多得是,要她也找了吧,可别耽搁了自己的青春。”

我说。“鲨鱼,你这样说就是不地道了,你父母在家生病,这女孩说她服伺他们都一个多月了,你连家里人都不支一声就走了,你这不是白读了书吗?人家一个没读过书的女孩还比你明白事理哩。”

鲨鱼听我说他,有些气愤,在电话里我能察觉出来。

鲨鱼说。“你不要说了,还老同学哩,你不帮我反到帮起一个女孩来了,你要觉得这女孩这好那好的,有本事你就娶了她,我看你有多伟大。”

“娶了就娶了,鲨鱼,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可别悔青了肠子,说我这个老同学夺人之妻。”我也大了声音。鲨鱼见我真来了气,只得在电话那头委婉起来。“你帮我处理一下吧,别让她闹到单位里去,回来了我请你吃大餐。”“我不吃你的大餐,这女孩三天二头地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鲨鱼啊,你是不是真的对姑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她怎么左一个我母亲右一个我父亲的,莫非你睡了她,便宜占尽了,就想一脚跺开。”

“你想到那儿去了,我怎么会动她,只是父母相中了,她自己也愿意我,我这一头可是冷的,连牵手也没有的事。”

“我不管,鲨鱼,你回来了你自己对她说清楚去,我没招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非娶了她不可。”我把我的牢骚和心里话说了出来,鲨鱼大概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就拿好话搪瓷我。“这女孩比你还小些呢,我和她是同一队上的,家里条件足好,如果你真的看上了,你就别老想着是我的媳妇这件事了,老哥我在北京谢谢你了。”

也不知走过多少次弄堂了,这炒葵花子的美丽女孩,一次一次地在我路过时送一小包葵花子给我,而我竟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她的馈赠。到了后来,女孩非常大方地直呼我的大名了。而且向我打听鲨鱼的消息也越来越少,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女孩要我帮她一起收拾卖葵花子的小摊子。我那敢拒绝,只有听任她的吩咐了。

“你,你去帮我拿一大包葵花子来。”女孩吩咐。

“一大包葵花子,在那啊,我到那儿拿去。”我问。

“你不是知道我住在那儿,还明知故问。”女孩拿她的黑得不能再黑的眼睛暧昧我。“你真的不知道我租的房子?”

“知道也不知道,等鲨鱼回来了,还不把我揍扁。”我假装试探她。

“别一口一个鲨鱼了,他吃不下你。他也不喜欢我,我和他之间只是媒灼之言,从未开过始哩,这我知道,他是嫌我没进过学校门,你不会也嫌我没文化吧。”女孩扬起眉头问。

“不是,他嫌你没文化那是他的事,我可没这样想。”

“那你怎么想?嫌我在这里死缠着你吗,明天我就搬回家里去。”

“那你不在这里炒葵花子卖了。”我再试深些。“我还真想一直吃你炒的葵花子呢。”

“是心里话?”女孩可比我勇敢,难怪鲨鱼说这女孩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一个“情”字也被她说得毫不隐秘的,直抒胸意,看来是一点心底秘密都没有的透彻女孩子,明澈见细沙子的那种水质,你不得不感到自己的那点污秽的想法,真是太卑劣。

“当时你看起来就像一条小电鳗,你几乎电倒我了。”后来成为我妻子的女孩感慨地说。“如果不是鲨鱼逃婚,我和你就不会认识,不会认识你就不会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你。这真是多么奇巧的事,你和我都是天地姻缘人啊。”但我不这样认为,我看上她是因为她天生美丽,还有善良的品质,为了寻求爱情不惜飞蛾扑火,还好有我这样一个不怕情火烧烤的小伙子,没让她为爱情殉道。

鲨鱼回来后还真的请我吃了一顿普通大餐,只不过主请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再说明白些,请的是我和他的以前的未正式娶过门的媳妇,不过已经是我的准媳妇了。

鲨鱼打开一瓶啤酒问。“你们是合喝一瓶还是一人一瓶。”

我说。“鲨鱼你也特小气了吧,过了年你就要高升了,还怕我多吃了你几瓶白啤。”

鲨鱼就说随你们吧,你们是客人,你们想喝几瓶就几瓶,今日咱们放开了喉咙来喝。

我说。“鲨鱼,我得谢谢你,我们俩都得谢谢你。”

鲨鱼咬起舌头说。“你感谢我干吗,这是我在感谢你哩。”

我猛喝一口白啤。“不是你鲨鱼逃婚,我能娶到茹花似玉的老婆吗,我做梦都未曾梦到过这么漂亮的女孩。今天我借你的啤酒敬你,鲨鱼,这一碗你一定得喝掉,否则就是看不起你这个小兄弟。”

鲨鱼和我都是不胜酒力之躯,几瓶啤酒下肚,头有些重,屁股有些飘浮,总是坐不稳当。女孩见状,劝我们都别喝了。“都是文弱书生,一点啤酒就把你们拿下了。”女孩也有些支吾,但口齿比我和鲨鱼清楚多了。我们便起身,一个挨一个地去小便。女孩也去过一次厕所。我和鲨鱼都得到了各自的满足和虚荣。

鲨鱼悄悄地问我在一起了吗。我说怎么样才算在一起。鲨鱼就神神秘秘地附在我耳边说。“就是睡在一张床板上,同盖一床被子的那种。”我故意打马虎眼。“真的吗,真的吗,我和她还没这样睡过哩。”

女孩从厕所回来,就站在我和鲨鱼的身后,我们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她的动静。晚上她搂着我问。“你娶我是不是同情我。”我说不是,是喜欢你。女孩说。“那鲨鱼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说。“鲨鱼可能是因为有了你和他父母之间的纠葛。”“不是吧,我知道她嫌我没文化,他父母也劝过我,闺女啊,鲨鱼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啊。我嫁给你,我就是要让鲨鱼看看,我同样不还是嫁给了一个有文化的男人。”

我说。“那今天你掌脸了,你让鲨鱼自形惭愧,你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吧。”

“我有什么后悔的,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女孩非常幸福地在我的臂弯中睡去。同时我也非常幸福地进入了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梦境,那个梦境里到处都是神仙飘来飘去,我也跟着神仙飘来飘去。如此,神仙一样的小日子,慢慢地从时间的分离器里分离出来,其中有一些恨,有一些爱,有一些曲折,有一些悲哀了。

事情发展得有些令我招架不住。女孩跟着我受苦受累,先是卖了一阵子炒瓜子,有了一个小孩后,在家带了一年多小孩。没带小孩了,就去租了一个店面,和另一个女孩合伙搞起了凉鞋批发,一年之后转让,又去学发包子油条什么,开了半载小饭馆。再后来去超市干了许多年,在这许多年中,我也从一个小伙子步入了中年,身体虽然不再是和那条弄堂一样瘦长,可仕途上却是全盘皆输,可以说是一事无成。眼瞅着鲨鱼一步一个官位,升起官来比登梯子还快。当我还在原地踏步的时候,鲨鱼已经在主持我们先前分到的那个小镇上的全面工作了。也就是说,在这个小镇上,鲨鱼就是皇帝老儿,谁有事都得由他说了算的那种人物,我是望尘莫及了。

同时,鲨鱼的家也和和美美地在城里安了,因为是调走之后成的家,我不认识他的妻子。但我听熟悉他的人说,鲨鱼娶了一个大官的女儿,虽然长得不怎么样,甚至还有些丑陋,但升官发财他是指日可待。妻子(也就是曾经的瓜子女孩)经常拿我和鲨鱼比,你看人家,又升官了。你看人家,又在城里置了第五套房子了。你看人家,都成了一方诸侯了。你看人家,人家的儿子上了重点中学,学习也不比咱们的儿子好啊。多数时候,我总是沉默。也许只有沉默,才能让本不叨唠的妻子求得一点心理的平衡。

叨唠归叨唠,自己的老公不争气,做妻子的也失掉了许多虚荣。有时候我会把自己包裹起来,就像当初女孩用小小的一张白纸把一些瓜子细细地包裹起来一样,小心亦亦地和各式各样的人物打着无关痛痒的交道。希望这样的平淡而宁静的日子能健健康康地发展下去,或许一直发展到老也未尝不可。有时候没事,就站在黄昏里回忆当初走过弄堂的情景,那长长的瘦得不可转身的弄堂,也已经一去不复返。它在一次大拆建中化作了灰尘,就连当初我和女孩睡的吱吱作响的木楼,也成了云烟。

这种回忆中的旧时光,也在一次妻子的撒谎中很彻底地打破了。

一个晚上,也许是夏天。我和其他的同事出去庆祝另一个同事的高升,妻子问我晚上回来住不,我随口回答。可能今天晚上是不回来了,你先睡吧,不要留门。谁知事出有因,那高升的同事喝醉了,不能陪我们这些同事去K歌了。他说你们自己去吧,帐我来付。另有同事不想K歌,提议玩麻将。几个人一呼应,我便成了落单的孤雁,只有灰溜溜地回家了。事出凑巧得很,有些醉眼朦胧的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子骨不是那么地听话,摇摇欲坠的样子,有几次都差点和电线杆子打招呼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一下。也许是酒后放胆,也许是鬼使神差,自己吐着酒气跟了上去。快要到一个很光亮的灯柱下,我终于看清了那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正是我的瓜子女孩——身材仍然很有形的那个没有文化的婆娘吗,她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边,她不是老早睡了吗?再瞧得更远一些的灯光下,那不是大腹便便的鲨鱼吗?他怎么也在这大街上丢人闪眼来了,他不是土皇帝吗?

那一夜,我睡在大街上,同样梦到了许多走来走去的神仙,只是他们不再招呼我同去,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也许已经死掉了,只是不知在地狱还是天堂。因为走来走去的神仙,他们谁都没有告诉我。“是天堂好些还是地狱更具备一些生存的秘杀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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